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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已离 安安我在带🩵💚

首尔爱情故事

 

 

 

 

 

 

《我是一只柴》番外

 

 

 

 

 

 

BGM:おうちに帰りたい (归家)-Humbert Humbert (ハンバート ハンバート)

 

 

 

 

 

 

 

 

 

拍摄毕业照那天,我总算接到了一家宠物医院的入职通知。

 

彼时,辅导员正忙不迭地指挥着我们一群吵吵闹闹的毕业生在烈日炎炎下站成三排。我把手费劲地伸到学士服宽大的下摆里,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了震动不已的手机。

 

电话那头是个很利落的女声,她核对了我的名字之后,便告知我下周一就可以去医院里报道。

 

我正打算挂掉电话,那个女声又问:“名井小姐是日本人?”

 

我便和她解释,我在东京大学完成了四年的学业之后,才来的首尔继续攻读硕士。

 

“原来是这样,”她说,“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名井小姐的韩语未免说的太好了些,一点都听不出有什么口音。”

 

“您过奖了。”我谦虚道。

 

“那就下周见,”她愉快地说,“我姓俞,到时候直接来医院里找我就好。”

 

 

 

 

 

 

我本打算在正式入职之后再告诉纱夏这个好消息,但或许是宿命使然,我在去医院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不是很严重的事故啦!”我慌张地和纱夏在电话里解释,但对方急得仿佛马上就要从大阪飞过来一样。

 

“只是很小的很小的磕碰而已。”

 

 

 

 

 

我即将入职的宠物医院坐落在首尔郊区一处僻静的十字路口,相对于市区嘈杂的街道,这显得冷清极了。我从巷子口的这端慢悠悠地骑着单车经过医院门前的路口,谁知从街角突然倒出来一辆亮红色的跑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辆车的车尾就直直地撞上了我的单车,我顿时就连人带车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仔细再一看那辆车,好家伙,还是辆玛莎拉蒂。亮红色的车尾被撞出了一个凹下去的痕迹,车尾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死定了。我心想。这下闯祸了。

 

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女人,她穿着简单的职业西装,脚上踩着一双极高的黑色高跟鞋。她看起来非常漂亮,酒红色的头发柔和地披在肩膀上,而此时,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小姐!小姐!”她甚至拿着手掌在我面前晃了几下,似乎想确认我是否还有意识,”你还好吗?”

 

我的腿被压在单车底下,有些疼痛,应该是扭伤了,但凭借我浅薄的人体医学知识,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我没事,”我对她吃力地说。

 

她赶紧把我身上的单车搬开,把我扶了起来。见我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还疼得龇牙咧嘴,她赶紧向我道歉。

 

“真的是抱歉……我虽然拿到驾照很久了,但今天我是第一次自己开车上路……刚刚倒车的时候我也没看后视镜……真的对不起!请务必让我送你去医院。”

 

我见她一脸真诚,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完全没有我想象中那种开豪车的“野蛮车主”的架子。

 

于是,我摆摆手转身就想走,并且谢绝了她的好意。

 

“我真的没事。今天是我去上班的第一天,我不想迟到。”

 

谁知道她竟然一把抓住了我单车的把手,“要不我喊我女朋友出来给你看看?”她指了指街对面的宠物医院,“她就是医生,很近的,就在那里工作。”

 

我心里吐槽着她的逻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已经拿出了手机。

 

很快,一个扎着马尾的高个女人从医院的大门里跑出来。她穿着医生专用的平底鞋,身上还披着未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因为剧烈的跑动,她看上去有些气喘吁吁。

 

“呀!林娜琏!”她站在街对面的信号灯底下大声地叫喊着,活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尖叫瞬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我临走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让你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还敢穿高跟鞋开车!你疯啦!”

 

她的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终于,信号灯变成了绿色,她飞一般地跑到了我们跟前。我这才看清她的脸,她戴着一副银框眼镜,莫约三十几岁的样子,五官却出奇的俊朗和干净。

 

她一把把那个女人拉到身边仔仔细细地看着,似乎是要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嘴里边不停地数落着:“你可真行,我这刚刚换完衣服,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接到了你的电话了。我也不知道你的眼睛长在哪里了,说了让你开车的时候前后左右都要看,特别是倒车的时候,你倒好……”

 

女人一下子打断她喋喋不休的唠叨,“我没事,定延,你怎么啰嗦得和个老妈子一样。”

 

眼见对方又要发作,她赶忙指了指被晾在一边的我:“赶紧看看人家小姑娘的腿。”

 

她这才注意到我坐在路边,急忙确认了女人真的没事后,才向我走来,在我面前蹲下。

 

她看着我的脸,突然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名井南……小姐?”

 

我惊讶于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突然看到了她胸口的工牌,又想起了她也是那所医院的医生。

 

“我见过你在资料上的照片,”她边说着边脱去我的鞋袜,我这才发现我的脚踝肿起来了一块,“我就是那天给你打电话的人。”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得去医院里敷点药。”

 

 

 

 

 

 

她把我带到了写有“诊疗室(1)”的一间房间,让我在椅子上坐下来。

 

“我叫俞定延,”她自我介绍道,边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辛苦你了,名井小姐。”

 

说完,她还故意狠狠地瞪了一直跟在一边的始作俑者。

 

“叫我小南就可以。”

 

工作第一天就被兽医带到宠物诊疗室里治疗扭伤的腿这种稀奇的事情,说出去都要被纱夏笑掉大牙,我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

 

俞定延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适,边把治疗扭伤的药水倒在纱布上,递给我一个冰袋,边和我解释:“放心吧,虽然说我是兽医,但是我有医师资格证的。”

 

她朝我调皮地眨眨眼睛:“人医的资格证哦。”

 

她的语气透露出一股和她的年纪不符的可爱,我心中的紧张顿时消去了不少。

 

 

 

 

 

 

在聊天的过程中我才得知,按照原计划,我入职之后,俞定延应该会是我的上司。她是骨科的主任,据说最擅长治疗狗腿的跌打损伤。

 

我看着我被纱布包起来的右腿,心情有些复杂。

 

“你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边把医疗箱收拾起来边嘱咐我,“你留个地址给我,我到时候上门去给你换药。”

 

我急忙推辞道:“不用了,我自己也能去医院。本来就已经耽误你们的入职计划了,还要麻烦前辈你亲自来给我治疗,更何况……林小姐的车……“

 

想起玛莎拉蒂车尾上那触目惊心的凹痕我就有些心怯。

 

没想到俞定延摆摆手,“说什么呢?本来就是这家伙开车不长眼睛撞伤了你,她理应负责到底的。车子的话你也不用担心,至于入职计划嘛……”

 

她顿了顿,用审视的眼光看了看身边的女人,眼底却闪过一丝玩味。

 

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我应该在谁的脸上也见过这样的目光。

 

“林总……你说这怎么办?”她笑着问。

 

林娜琏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温柔地对我说:“小南,你先就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的医药费都由我来出,工资的话也按照正常上班领。”她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不偏不倚地露出了两片兔子似的门牙。

 

我被她壕气冲天的话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真的没事?”纱夏听起来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当然没事,”我回答道,为了打消她的疑惑,我还特地拍摄了一张自己腿部缠着纱布的照片发了过去,“定延前辈每两天都会来给我换一次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听着她急切的语气,我突然想起她小狗般的认真的神情。我顿时想了起来——为什么我会觉得俞定延看向林娜琏的眼神那么眼熟。

 

因为纱夏也常常那么凝视我。

 

 

 

 

 

 

 

 

所幸毕业论文的答辩已经结束,我手上也没有要忙的事情,因为腿伤,我便进入了一段难得的休闲期。

 

毕竟,躺在家里睡大觉就有工资拿的这种生活谁不想过。

 

两天后,俞定延便带着林娜琏敲响了我家的门。我有些无语地看着林娜琏手上大包小包的高丽参和燕窝粥,很想告诉这个看上去脑子看上去不太好使的富婆姐姐,我是扭伤了腿,而不是即将不久于人世。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林娜琏绝非是我看到的那样——她的富有绝不单单是她的家庭所带给她的。

 

不是人人都能在五年之间,把一间小小的宠物诊所,开成现如今连锁于整个东亚的动物医院。可一旦在俞定延身边,她好像就变回了那个二十几岁的小女生。

 

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是那么说的吗?

 

她看见Natsu显得很开心,三十多岁的人、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竟然肆无忌惮地趴在我家的地板上,和一只柴犬玩的不亦乐乎。

 

俞定延仔细地检查了我的脚,见肿块已经消下去不少,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她给我换上了新的纱布,叮嘱我虽然恢复得很好,但是还是要减少走动。

 

“喂,俞定延,”林娜琏喊她,“我们也去养只小狗吧!什么狗都行!”

 

她坐在沙发上,用脚把拖鞋远远地踢出去。胖胖的小狗聪明得很,一下子冲过去,叼起她的拖鞋就跑到她面前放好,尾巴摇得和螺旋桨一样。一人一狗就这样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我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客厅里玩了将近十分钟。

 

我看着她崭新的连衣裙、包裹小腿的黑色丝袜和涂得鲜红的手指甲,以及这种严重超出我认知范围的幼稚游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俞定延一把把拖鞋捡起来扔在她脚底下,把她从沙发上踹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骂道,“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就这种样子。”

 

她还不忘和我道歉:“让你见笑了,小南。”

 

 

 

 

 

 

 

 

 

 

门关上之后,我站在能看见楼下草坪的卧室窗子前,静静地看着她俩走出小区的背影。

 

林娜琏踩着极高的缎面高跟鞋,走路却东倒西歪的,细得像刀锋一样的鞋跟让我有一种她马上就会摔倒的错觉。她边走、边急切地摇晃着俞定延一边的手臂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撒娇。

 

突然,她停下来,然后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一下俞定延的侧脸。

 

因为背对着,我看不见俞定延的表情。但她应该是答应了什么事情,因为林娜琏开心地跳了起来,抱住了她的脖子。

 

夏日傍晚的空气已经褪去了原有的炙热,夕阳的余晖把她们两个人的影子在草坪上拉得很长。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蓊蓊郁郁的绿化树间透过金币似的斑点,映在俞定延柔软的发顶上。她耐心地把挂在脖子上的女人拉下来,蹲下来摸了摸对方穿着高跟鞋的脚后跟,似乎在检查她的脚踝。

 

“笨蛋,让你穿那么高的鞋子。”我猜她一定会那么说。

 

然后,这位兽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蹲了下来,轻轻地脱去了林娜琏的高跟鞋,随即捏着女人被丝袜包裹的纤细脚踝,把她背了起来。她一手提着那双看起来锋利无比的鞋子,一手搭在林娜琏柔软的膝盖后面不让她掉下来。她走得很慢很慢,最后,她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和天边的暮色一起,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Natsu乖巧地蹲在我的脚边,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把她抱起来,放到窝里,直到她在我的注视里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想念、好想念纱夏。

 

 

 

 

 

 

 

 

不久,我顺利拿到了我在首尔大学的硕士学位证书,脚上的纱布也一点一点变薄,直到能再次久违地穿上鞋子。

 

拆掉纱布的当天,我就兴冲冲地跑去医院报道。俞定延正在检查一只刚刚被人救助的猫咪,裤子上沾满了橘黄色的猫毛。看到我过来,她看上去很开心,让一边的助理带我去换衣服。

 

等我换上医院提供的棉质医师服回来的时候,俞定延已经忙完了,她戴着口罩,手臂上清晰地多出了三道血淋淋的猫爪印。

 

“兽医嘛……难免的,”她看出我的担忧,“你以后肯定也要经历的。”

 

然后,她轻轻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闻到了她身上清爽干净的香气。也不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这味道竟让她浑身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年轻来。

 

“欢迎入职,小南。”她轻轻地说。

 

我这才发现,她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许多伤痕,有些是猫抓痕,有些是狗牙印,还有我一些没有办法辨别是什么动物造成的圆形伤疤,像是一枚枚篆刻在皮肤上的荣誉勋章。

 

 

 

 

 

 

 

而她站在那,像是一个凯旋而来的战士。

 

 

 

 

 

 

 

我觉得,但凡和俞定延相处过的人,没有一个会不喜欢她。

 

她办事极为严谨认真,不仅是在工作上,还渗透于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会亲手手写三百来字、极为详尽的跌打药使用说明寄给救助流浪狗的奶奶;一遇到加班的晚上,她会提前订好工作组里每一个成员的晚餐,并且清晰地记住每一个人的喜好和忌口;就连大家平时办公的桌子,她都会早晚各擦一遍。

 

即使是这样,她一点都没有主任的架子。她会非常耐心地和每一个主人说明情况,温柔地抚摸每一只来看病的动物;她能和所有的同事都打成一片,闲下来的时候,我们会一起聊最新的明星八卦,或者讨论什么时候一起去街角新开的烤肉店。

 

每天早上,她都会第一个到达诊室,打开窗子,给医院走廊里的每一盆花都浇水,然后去查看今天的预约通知。

 

她性格温和,即使我偶尔做错了什么事,她也不会过分地指责我,而是让我好好反思,然后默默弥补我的错误。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缺点的话,我所能想到的只有她那轻微的洁癖。

 

她总是边收拾边吃晚餐,好像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坐在椅子上喝味增汤不是一项难得的享受,而是一场破坏整洁的酷刑。

 

但时间久了,大家也觉得这没什么,毕竟爱干净,总的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善。

 

 

 

 

 

 

 

 

 

除了林娜琏。

 

 

 

 

 

 

 

 

林娜琏每天晚上都来。

 

虽然嘴上说着是来接俞定延下班,可据说自从上次出事之后,俞定延就没收了她所有的车钥匙。于是这位兔子小姐便会在每天傍晚临近下班的时候,特地从市区打车来到我们的医院,然后悠然自得地坐在俞定延平时看诊的座位上边喝咖啡,边请我们吃面包房里刚刚出炉的小蛋糕,最后再坐着俞定延开的车子和她一起回家。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她撒了一桌子的蛋糕屑,脑子里不断想象着一会俞定延进来时候的表情。

 

果不其然,刚刚结束手术的俞定延一推门进来就黑了脸。林娜琏正肆无忌惮地脱了鞋,把腿放在了她的桌子上,不仅如此,她还大摇大摆地用俞定延平时写病历的电脑玩着蜘蛛纸牌。

 

也许是看到我在旁边,她不好发作。她只能一把把林娜琏从椅子上提起来,让她把乱作一团的桌面收拾干净。

 

“什么嘛,”林娜琏边在俞定延恶狠狠的注视下把桌子上的包装纸收起来,边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哪来的洁癖怪。”

 

那是个很安静的秋天傍晚,我从更衣室里换完衣服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诊室的门没关好。我走上前,透过门缝,看见诊室的灯还亮着。

 

俞定延还未换下医院藏蓝色的医师服。她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因为角度问题,我只能看见她伤痕累累的手臂。而林娜琏跨坐在她的大腿上,正抱住她的脑袋和她接吻。

 

似乎是被吻得有些意乱情迷,俞定延伸出手回抱了她的恋人,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我悄悄地压低了脚步,从门口离开了。

 

 

 

 

 

 

 

 

 

 

很快,首尔就进入了冬天。

 

 

 

 

 

 

 

 

 

我在11月初雪的清晨和纱夏爆发了第一场争吵。

 

 

 

 

 

 

 

 

 

 

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从熬夜加班的困倦中清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地按下了接听键。

 

“小南,我和你说,”纱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制不住的雀跃,“我申请调去首尔的医院实习了,下个月就能办完手续,也许我们还能有机会一起过圣诞节。”

 

我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我不知不觉间提高了音量。

 

“你不开心吗?”她疑惑地问,“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是246天。我在心里和她说。我们在大阪的机场说的再见,你穿了黑色的毛衣和裙子,直到我上飞机前,你都难过地不肯和我说一句话。

 

“叔叔阿姨怎么说?”我抛出了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果然,她沉默了。

 

纱夏是家里的独女,虽然从小成绩优异、性格独立,但她的父母未必肯让这个从小被她们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出国工作,更何况、大阪的医院给她提出了那么优越的条件……

 

“我还没有和他们提起这件事……”

 

“纱夏,”我打断她,“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现在撤回申请的话……”

 

“不,我不要,”她倔强地回答我,没等我开口,她就挂断了电话。

 

等我再打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我心里乱成一团,很快就打给了桃。她说会帮我打听一下这件事。

 

但眼下,纱夏在大阪,而我在首尔,我没有一点办法。

 

 

 

 

 

 

 

 

 

我只能披上外套,喂狗,然后接着去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低落的情绪,医院走廊里的花儿好像都变得有些萎焉。

 

 

 

 

 

 

 

 

 

临近午饭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林娜琏的电话。

 

自从她在我家见过Natus之后,就时不时偷偷开车瞒着俞定延来找小狗玩。渐渐的,我们便熟络起来。一次,我好奇地问她哪来的车。

 

“定延前辈不是把你的车钥匙都没收了吗?”

 

她眨眨眼,愉快地向我展示了那个崭新的钥匙圈:“再买一辆不就行了,你可千万别和俞定延讲啊。”

 

在我印象里,她一直个是开朗、无羁、玩世不恭、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人。

 

可眼下,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带着几分哭腔。

 

“小南,你现在有空出来一下吗?我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店里等你。”

 

 

 

 

 

 

 

林娜琏坐在咖啡店的最不起眼的卡座里,看到我过来,向我挤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勉强的微笑。

 

她没有化妆,眼皮也红肿着,眼底一片乌青。和平时风情万种的都市丽人完全不一样,她缩在一件oversize的卫衣里,看上去像个因为考试失败而刚刚逃离课堂的大学生。

 

她看上去糟透了。

 

“你想喝点什么?”尽管状态很差,她还是温柔地问我。

 

我摇摇头表示拒绝,她也没有再多嘴,就让服务员给我端了一杯清水。

 

“我知道你下午还有工作,就不多浪费你的时间了,”她掏出一个包装好的纸袋子递给我,“拜托你把这个送给俞定延,但是你不要说是我送的,你就说这是你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我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俞定延的生日。

 

她看见我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小南,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自己送给她。”

 

“你们……吵架了?”我试探性地问她。

 

“想不到吧?”她苦涩地笑着,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被苦得皱起了眉头,“我和她从高中的时候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十多年了,在旁人看来,我们好像每天都在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吵架。但是小南,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来都没有超过三天不见面,即使是出差,她也会每天都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她了……”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想到早上发生的事,突然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孩。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前段时间,家里也都开始催那方面的事……我一着急,就把我和她的事情说出来了……那么多年,她们还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才……”

 

“反正我已经和家里断了关系,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个工具而已,我也不需要他们就可以过得很好……为了俞定延,怎么样都可以……”

 

“那定延前辈呢?”

 

林娜琏摇摇头,垂下来眼睛:“她不会和家里说的……就她那个性子,她不会说的。”

 

“为什么?”我急切地反问她,“她很爱你,你知道吗?”

 

听到“爱”这个词,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知道,小南……我当然知道……天底下再也不会找到比她更爱我的人了……”

 

“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还记得吗?在诊疗室,她给你治扭伤的时候和你说,她有医师资格证。”

 

“你猜她一个兽医为什么会有医师资格证?”

 

“她一定没和你提起过,她曾经是首尔医科大学成绩最优异的毕业生之一。”

 

林娜琏蹲下来,几乎哭的泣不成声。

 

“小南,是因为我想开诊所,她才放弃了读博……她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她妈还为此气出了心脏病……但是她和我说,当医生是她的梦想,但我也是她的梦想……她一个那么努力的孩子……”

 

 

 

 

 

 

 

“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要不是遇上了我,她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

 

 

 

 

 

 

 

 

在我离开前,林娜琏又让服务员给我打包了一杯咖啡。

 

“一会和礼物一起给她吧……那么难喝的豆子,估计只有她喜欢,”她把咖啡递给我,又补充道,“还有……你记得和她说,让她少看点书少熬夜,费眼睛,而且很容易猝死,吃饭的时候也不要忙着收拾,先把汤喝了再想别的,还有,办公室的空调不要老是开着,多出去吹吹风,开车的时候……”

 

“好了,”我打断她,看着她红红的兔子眼睛,“我都记下了,娜琏姐姐,我会一字不拉地和她说的。”

 

 

 

 

 

 

 

 

 

 

我敲了敲诊疗室的门,听见了一声“进来”后,我才推着门把手走了进去。

 

除了看上去有些疲倦,俞定延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没有扎马尾,也没有戴眼镜,只是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披肩的褐色头发看上去有些凌乱,她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见我走进来,她才木木地把目光投向我,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

 

“生日快乐,定延前辈。”我把纸袋和咖啡放在了桌子上,故作轻松地对她说,“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她机械地看了看纸袋,又机械地看了看咖啡杯。突然,她轻轻地笑了。

 

“是林娜琏托你来送的吧?”

 

我顿时语塞,她接着说:“你不用骗我,小南。”

 

“全医院的人都知道我喝美式,但只有她敢给我买热的,因为我有胃病,她不许我喝冰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捂住了脸,指缝间透出了低低的呜咽。

 

说实话,我好像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哭泣。

 

 

 

 

 

 

 

 

“……真是的,什么怪异的大叔才会喝热美式啊……”

 

 

 

 

 

 

 

 

我带上诊疗室的门,正打算离去。

 

俞定延叫住了我。

 

“娜琏她……还好吗?”她问。

 

我看着她发红的眼睛,然后慢慢地摇摇头。

 

“她不好……”

 

“虽然她不好,但她还是让我告诉你,虽然她不在你身边,但请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还有……定延前辈……”

 

 

 

 

 

 

 

 

 

“她还说……她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我换了衣服下班,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首尔的天空中又开始飘下漫天的雪花。我伸出手,试着去接住一两片,但它们只是温柔地亲吻我的手掌,然后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手心一点点冰凉的感觉,告诉我它们曾经存在过。

 

我就是在这时接到桃的电话的。

 

平井说,虽然已经提交了申请,但纱夏却和医院请了假,大家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她了。如果我真的担心她的话,她可以帮我去纱夏的公寓看看她。

 

雪越下越大,就连我的头发上都开始沾满了白色的雪花。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任凭冬夜凌冽的寒风把我淹没,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寒冷。

 

“小南,你还在听吗?”见我许久没有回应,桃又问了一遍。

 

我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见到纱夏,你有没有什么想和她说的话托我和她讲。”

 

我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雪花,重重地吸了吸鼻子,”阿桃,大阪下雪了吗?“

 

显然没想到我会那么问,桃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拉开窗帘的声音。

 

“嗯,下了,好像是刚刚才开始下的,现在已经变成鹅毛大雪了。”

 

 

 

 

 

 

 

 

“你就和她说,雪化的时候,尽量不要出门,真的要出去玩的话,多穿几件衣服,记得戴上手套,不然很容易生冻疮。”

 

“她最喜欢雪了……可她要做手术的,生了冻疮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又过了几个星期,我按照惯例在下班之后去日料店买寿司当晚餐。因为连续不断的大雪,这几天我都没有办法骑单车。

 

一辆灰色的奔驰SUV突然在我身边停下,拉下了车窗。俞定延戴着墨镜,微笑地看着我。

 

“小南,那么巧。”

 

她穿着高领的毛衣,褐色的头发温和地披在肩膀上。车里透出的暖气形成了一股微妙的温差,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上车吧,”她给我打开了车门锁,“雪下的那么大,我送你回家。”

 

 

 

 

 

 

 

 

 

车子里很干净,几乎都没有什么灰尘,每一个位置都细心地套好了皮质的座套,连一点褶皱都看不到。副驾的座位前面,放着一只小小的朱迪兔摆件。

 

朱迪警官微笑地举着胡萝卜录音笔,露出了大大的兔牙。

 

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看了看那个摆件,有些无奈地说:“很幼稚,是吧?”

 

我看着这个和整辆奔驰的气质都严重不符的手办,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去迪士尼的时候买的,有一对,林娜琏要死要活闹了半天我才让她放在我车上,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想起兔子小姐那一说话就会露出来的门牙——“俞定延,难道这不像我吗?”——我猜她一定会那么说。

 

“那还有一只呢?”

 

她思索着皱起眉头,“是只狐狸吧……之前是一直放在那辆她常开的劳斯莱斯上的,后来车钥匙被我没收了,我也不知道她拿去哪了。”

 

 

 

 

 

 

 

 

 

 

 

 

 

等到雪终于停下,已经是平安夜前夕了。梨泰院所有的店铺都已经换上了圣诞节的装饰,街上到处都是《铃儿响叮当》的歌声,就连医院的走廊上,都添了几颗发着亮的圣诞树。

 

纱夏已经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忍不住隐隐地疼起来。桃在那之后给我回了电话,她说纱夏没事,只是看上去有些低落,让我不要担心了。

 

“如果你真的担心她的话,不如就……亲自回大阪看看吧。”

 

眼下,又到了平安夜——如果我们没有吵架,这应该就是我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纱夏会把生日提前到平安夜的晚上一起过,我们会一起吃晚餐,互送礼物,然后接吻,在平安夜的钟声里窝在温暖的被子下面,抱着彼此柔软的身体沉沉地喘息,最后在黎明到来之前相拥着睡去。

 

我最喜欢看她拆开礼物之后,把眼睛笑着眯起来、乖乖的样子。最高兴的时候,她会把鼻子皱起来,像一只贪得无厌的小松鼠。

 

因为有纱夏,在春天出生、一向怕冷的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平安夜原来是在冬天。

 

 

 

 

 

 

 

 

 

 

 

我买了圣诞节当天回大阪的机票,把医院一年只有七天的年假一次性都请完了。

 

 

 

 

 

 

 

 

 

 

我正准备下班,俞定延突然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崭新的大衣,应该是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离开。可她的双手却麻花似的扭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纠结,似乎是有话想对我讲。

 

“小南,你有空吗?”她有些害羞地对我说,“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好奇地跟着她走进诊疗室,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航空箱。她轻轻地打开箱子的门,一只毛色有些泛黄的博美从里面探出了脑袋。

 

小狗很干净,乖巧地摇了摇尾巴,接着温柔地舔了舔俞定延的手心。

 

“前几天有人遗弃在医院门口的,”她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和我解释道,“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领养,我就给他洗了澡……”

 

“上次从你家回去之后,娜琏她……就吵着要养一只狗。我拗不过她就答应了……本来都约好了周末去宠物店一起看一下,结果那天晚上我们就吵架了……”

 

小狗“汪”了一声,把短短的后腿支起来,用前腿去够俞定延的手臂。俞定延把它他抱起来,轻轻地搂在怀里。

 

“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下,帮我送一份圣诞礼物呢?”

 

 

 

 

 

 

 

 

 

 

 

 

俞定延把车子停在楼下熄了火,把航空箱递给我。

 

“你是第一次来公司的总部?”

 

我缓缓地点点头,迟疑地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大楼。

 

俞定延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指着大楼最顶端一小块亮着的窗子,用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柔软语气说:“顶楼,最里面的房间,门牌上贴着一张兔子贴纸,那就是林娜琏的办公室。”

 

“她要是不在呢?”我疑惑地问。

 

“不,”俞定延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每天都来这里,这个点,她一定在办公室里。”

 

 

 

 

 

 

 

 

 

 

 

 

林娜琏看到我很开心。

 

让我没想到的是,平安夜的晚上,她正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前,边呼噜呼噜地嗦着拉面汤,边……看《新西游记》?

 

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综艺节目里放肆的笑声。

 

“小南,你怎么来啦?”见到我拘谨地站在门边,她才给视频按下了暂停,微笑着看向我。

 

我把航空箱放到地上,打开了笼子的门。

 

小狗非常懂事,蹬蹬地跑到林娜琏的脚边坐下,飞快地摇着尾巴。

 

“平安夜快乐,娜琏姐姐。”我对她说。

 

她蹲下来,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小狗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掌。而她,几乎是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俞定延在哪?”她问。

 

 

 

 

 

 

 

 

门关上之后,我站在林娜琏办公室硕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夜空里飞扬而下的雪花。

 

桌子上,林娜琏没吃完的拉面还在冒着热气。电脑屏幕上,《新西游记》的页面还没有关掉。而在那旁边,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迪士尼手办。

 

狐狸尼克抚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俞定延灰色的奔驰还亮着双闪停在楼下,突然,车门被打开了,她慌张地跑了出来。

 

林娜琏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下了楼,而现在,她一下子就扑到了俞定延的怀里。我看不清俞定延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柔软的发顶。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外套上,她把林娜琏纤细的腰肢紧紧地搂住,然后裹进了自己温暖的大衣里。

 

“笨蛋,怎么连外套都不穿。”我猜她一定会那么说。

 

博美乖巧地蹲在我的脚边,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想念、好想念纱夏。

 

 

 

 

 

 

 

-完-

 

 

 

 

 

 

 

 

 

 

 

 

 

 

桃和我发了简讯,说会开车来机场接我。

 

“骗子。”我在心里愤愤地说。

 

那个人就直直地站在接机口大大的牌子旁边,一如我记忆当中的样子。她穿着黑色的毛衣和裙子,只是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301天。

 

当纱夏紧紧地抱住我的时候,我那么想着,然后踮脚吻了她。

 

 

 

 

 

 

 

 

 

 

 

 

 

何も言わずに家を出て

一言不发就离开家

 

こんなとこまで来たけれど

走了好久来到这里

 

日暮れとともに泣き虫が 心細いとべそをかく

爱哭鬼在楼下不安地哭泣着

 

赤く染まる町の空を カラスが鳴いて行きすぎる

乌鸦尖叫着飞过被染成红色的城市的天空

 

道に伸びる長い影が 早く帰ろと袖を引く

路上长长延伸的影子 在催促他快快回家

 

お魚を焼く匂い 晩ご飯のいい匂い お腹の虫も鳴き出した

烤鱼的味道 晚饭的香味 引得肚子咕咕直叫

 

意地をはるのも飽きてきた 今すぐごめんと謝って

脾气也闹够了 想要马上去道歉

 

早くおうちに帰りたい

想要早点回到家

 

行くあてのないぼくの前を 子どもが一人行きすぎる

在浑浑噩噩的我的前方 有个孩子走过

 

鼻をすすりしゃくりあげて 脇目もふらず走ってく

吸吸鼻子抽抽搭搭哭泣着 目不斜视地奔跑着

 

闇に消えてく背中 あの日のぼくに似ている

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感觉像极了那一天的我

 

走れ走れ涙拭いて

奔跑 奔跑 擦掉眼泪

 

欠けたお月さん追いかけて

追逐着弯弯的月牙

 

 

 

 

 

 

 

 

 

 

 

 

 

今すぐごめんと謝れば

现在马上道歉的话

 

晩ご飯には間に合うさ

还能赶得及吃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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